其四,选择风险较低的方案。2018年底,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疾病预防人员应邀到养老院接种流感疫苗,但只给北京户籍的老人接种免费疫苗,而未给非京籍老人提供付费疫苗。我们姐弟仨商量了一阵,认为若送父母到卫生服务中心接种,被流感患者传染的风险太高。养老院进出人员不多,父母接触人员更少,感染风险较低。在现有防疫制度约束下,我们不得不放弃给他们接种疫苗的选择。可是,2019年开年以来母亲就高烧3次。既然父亲安然无恙,那就不论她是否感冒、或是何种类型的感冒,看来都是因为免疫力太低了!医务室W大夫跟我讨论过,如果是儿童发烧,可以不着急用药,一般感冒能自愈。高龄老人则不然,温度较高的发烧就可能引起并发症。因此,我们的首选方案是尽快把母亲的体温控制在安全线以内。
2019年元月28日(腊月廿三),妹妹妹夫已回西安过小年。护理员ZF给母亲喂水时发现老人手发抖。马上给她量体温,显示已过38度,就立刻呼叫医务室。W大夫给做了听诊,但无法让母亲配合检查咽部,便命人喂了退烧药和银黄颗粒,还叮嘱护理员勤喂水,然后给我打电话介绍情况。弟弟听闻消息,又开始求助宣武医院的专家,也就是2017年底遥控我们协助母亲度过流感危机的WI大夫。他这次的答复是,近期一波流感病毒来势凶猛,患者都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发高烧。考虑到母亲年事已高又不肯配合抽血化验,就在感冒类型不明朗的情况下根据体温用药。超过38.5度,就给服药力温和的消炎药阿奇霉素,并喂食酸奶缓解对肠胃菌群的干扰。午后,我和弟弟分别备齐药品赶到母亲房间。她已出了一身汗,体温降到36.8度。W大夫给她测了血氧饱和度,指标值也正常(99)。隔一阵,护理员就唤醒她喂进几口水。W大夫还安排了傍晚和夜里的服药事宜,我们对这里的照护完全放心,安慰了焦灼不安的父亲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护理员小J清晨发来值班记录,报告夜间喂水量700毫升,母亲的体温保持在37度以下。W大夫增加了检查次数,及时叫停了退烧药。我和弟弟上下午轮流探望,确认母亲体征已平稳,才恢复平时的探视频率。此间母亲喉咙里一直有痰声,可是她的咳痰功能已丧失,医务室给服用了祛痰药。父亲只要坐在母亲身边,就拿着纸巾给她接住口中不时流出的粘液。到了大年三十(2月4日),这种涌痰症状已明显减轻。整个春节假期,父母都在养老院安然度过。
可是,2月16日上午和2月25日深夜又发生了同样的故事。母亲每次发烧都突如其来,每次都是护士给服一粒退烧药,体温就如过山车一般翻滚到安全线。16日那天,体温变化曲线的最高点达38.7度。这就让我心里犯嘀咕了,猜测她屡屡发烧可能因其他疾病引起。弟弟首先咨询宣武医院的WI大夫,结论仍然是流感。然后,他又跟养老院的W大夫讨论,得知一旦母亲肺部有罗音,就得送医院。我们当然不愿见到这种情形发生,而是寄希望于医务室,在临界点之前就能助她逢凶化吉。
如今全家都明白,C养老院的优质照护,不但对维持母亲良好的生活质量不可或缺,而且还能满足父亲每日守望母亲的情感需求并给予他必不可少的方便。因此,2月26日我在研究所刚开完会就给W大夫发微信:“尊敬的W大夫,朱玲的母亲最近频繁发烧,感谢您和护士们及时采取措施。我跟父亲和弟弟妹妹说了,这家养老院的照护水平远高于医院,我们要尽可能利用这一优势。母亲发烧无论从何而起,我们都有思想准备,以让她少受折腾、少受苦为原则。我们家绝不会找养老院的麻烦,特此留下字据。”W大夫很快回话并用一首小诗作为注解:“互相理解老人受益。”“本是同壕人,相煎缘何急?皆为谬误导,致损乃病人。”这样流畅的沟通,无疑给了我们家庭成员有力的心理支持。
与以上决策相关的努力,是与管理层和护理组合力应对风险苗头。平日里,母亲睡醒后多半坐在二楼公共空间。那里电视常开邻居们常在,即使互不交流也不显孤独。部分护理员集中为老人服务,部分护理员分散在各间住房打扫卫生。这一楼层的22位入住者大多是护理级别最高的老人,能独立行走的只有五六位,Y老伯就是其中之一。2018年12月29日上午,他与一位老伯母还没说上两句话,就突然大喊大叫动手打人,护理员小H奋不顾身冲上前阻挡。我在远处随手拍下照片发给了Z院长和护理组长,指出这是个不得不防的风险因素。收到的答复是,联系家属调药。